【新快】候鸟
『忘记南飞的候鸟，活不过这个冬季。』
当新一在公园角落发现那个白色身影时，他脑中不禁浮现出了小时候学过的一首童谣。
——「忘记南飞的候鸟，活不过这个冬季。」
那时候小兰最喜欢哼唱这一句，以至于他完全记不起这首童谣的后续。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人，发现他蜷缩在那里，没有半分动静。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黑色的灰与红色的血迹，那身本该优雅无瑕的白色西装也肮脏凌乱得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就像当年救了他的白鸽一样，新一想也没想，把他捡回了自己家里。
***
今晚的事件新一略有耳闻。
但不再是柯南之后，搜查二课再也没有把他这位「基德克星」请进有关怪盗基德的案件里。这次在米花博物馆内展出的是次郎吉从一个连柯南都没有听说过的国家带回的一块宝石，宝石的名字宛若厄运，它叫「潘多拉」。
明明是一块丑得甚至带了杂质的钻石，却在消息公布的当天，警方便收到了怪盗基德迫不及待的预告函。
紧接着，连次郎吉自己都没有想到，那么一块不起眼的宝石，竟在霎时间荡动了整个东京警界。
枪声，爆炸声。
电视的直播画面里，那些因兴奋而尖叫的人们脸上霎时间换成了惊恐，尖叫声依然此起彼伏，却犹如百鬼夜行夜时的遍野哀嚎。
出事了……
电视画面在下一秒被切换成演播厅里女主播严肃的脸庞，她粉饰太平地说着那些根本起不了作用的安抚话语。新一再看不下去，丢掉了遥控器，冲出门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住在与米花博物馆隔了好几条街地方的新一也感应到了爆炸威力带来的地面震动感，更何况那些为了怪盗基德冲至现场的无辜平民。
发生了这样的事，一定没有司机愿意去现场，新一拖着博士送给他的滑板一路朝着案发现场赶去。
越是靠近现场，就越能听到现场混乱的声音。
警戒线很快被拉开，被派驻在外围疏散人员的警员不认识新一，因此拒绝了新一进入现场的请求。
「拜托请让我进去，您告诉中森警官，他知道我的。」
「抱歉，中森警官因为受伤已经送往医院急救，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那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无可奉告。」
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那名警员便头也不回地钻入人群继续工作，新一无奈地徘徊在警戒线边缘，只能不断地刷着Twitter上的消息，来确定现场状况。
新一不去理会那些连思考也没有做过，就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怪盗基德身上的无端谩骂，只根据其中有用的信息，构筑着自己的推理。
预告函上怪盗基德的行动时间是晚上十点，爆炸时间却在基德行动前半个小时。
是有人也看上了这块宝石，这才掐着基德行动前便动手，用这样狠辣的手段来夺取吗？新一将这一环扣上推理链条，整个事件框架瞬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对上了！否则基德也不会那么急切地就发出了预告函。
转而新一又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
虽说怪盗基德总是遵守自己写在预告函上的时间行动，但在行动之前他便会潜藏在目标附近，伺机而动。
这一回一定也是如此。
那么对于这次的爆炸，那家伙又知道多少呢？
这个问题，只有基德能够回答。
不知不觉他便走进了附近的公园，或许是出了那么大的事件没人再有游玩的心情，往常这个点仍很热闹的公园现在却是异常的寂静。
在安静里思考，往往可以更专注地去捕捉更多。
新一托着下巴，踱步而行。每一步都踏出更深的节奏，穿透事件，进入深一层的领域。
从怪盗基德第一次出现开始，每一个案件，每一次行动。那些看似多余的华丽举动，现在回忆起来竟都是零碎的线索，环环相扣。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角落里一个显眼的白色身影。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
怪盗基德伤得很重。
但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他便醒了过来。
惊醒新一的是一声闷闷的呻吟，从喉间无意识地吐出，又狠狠地压抑回去。
新一睁眼，床上的基德眉头紧锁，眼皮颤动着，好似随时都会睁开。
昨天夜里，在灰原哀到来之前，新一先一步为基德清洁了身子。那张曾经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被爆炸划开了一道口子，从左颊延伸到耳下。这样的伤口在基德身上不计其数，不过这些都只是皮外伤，真正严重的，是那因为距离爆炸源过近而被炸断的肋骨。伤及肺部，让基德咯血不止。
新一等待着面前的人醒来，天还没有亮，因此他打开了房间的灯。
刺眼的灯光一下充盈了这个不大的房间，白茫茫一片，刺激着新一还未适应光明的双眼。待他再看向床头的时候，对上了一双湛蓝的双眼。
新一心下不禁为自己下意识的开灯动作点了个赞，否则在黑暗里，他怎么看得清这双眼睛有多美丽。
「你醒啦。」新一说着，拉回了起身时被自己挪开的椅子，重新坐到床边。
基德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转动着，眨了眨，漂亮得如蓝宝石般的眼珠子里映着头顶的灯光，带了点警惕，就像第一次见到人类的野生大雁，有种说不出的灵动美感。
「渴了？」新一问。
基德轻轻摇头，又眨了眨眼睛，死死盯着新一。
新一顿时明白了他想说的话，笑了笑，道：「听说米花博物馆出事了，我就赶了过去。可惜守备的警员们没有放我进去。之后我在博物馆附近公园里发现了你，就把你带了回来。至于现场的情况……」他顿了顿，「并不乐观。目前确认在爆炸中死亡23名警员和37名围观平民，中森警官虽说及时抢救了过来，却尚未脱离危险。37名平民的身份正在核实中，不确定是否有恐怖分子。」
新一将制造爆炸的人称呼为「恐怖分子」，基德的眼睛睁了睁，流露出几分感激。他知道基德在感激什么。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将这次事件归罪于怪盗基德，在警方没有召开发布会详细解释清楚这个事件的始末给民众一个交代之前，基德永远只能背着这个黑锅。
了然地看着基德，新一继续道：「你的肋骨在爆炸中被炸断了四根，肺部受伤严重，现在大概连呼吸都会痛，所以你就不要尝试说话了。如果口渴了就眨左眼，哪里难受就眨右眼，不过我也有自己必须去做的事，可能不能一直在这里陪你。」
基德艰难地点着头，看样子，他并不希望自己给新一带来什么麻烦。
「幸运的是宝石保住了，因为这次事件牵扯重大，它目前暂时被东京警视厅接手保管。还有就是你不用担心，好好养伤吧，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
新一严谨地用上了「暂时」这个词语，他想，在知道所有真相之前，他是不会对这只受了伤的白色大鸟做什么的。
***
转眼一周过去。
米花博物馆爆炸时间引发的躁动渐渐被政府压制下去。
新一在两天前知道了基德的真名叫黑羽快斗，线索的拼图就这么又拼上了一块。
只有魔术师黑羽盗一的儿子，才会有这样神乎其技的魔术技巧。也正是如此，怪盗基德才会消失八年。
「为了报仇，才走上了这条路吗？」
新一坐在快斗的床边，习惯性地伸手替快斗压了压拱起的被角。这几天他对快斗照顾得几乎无微不至，如果被有希子知道，肯定会被吐槽连对老妈都没有那么孝顺过。
快斗沉下目光，背光的方向让他眼神黯淡。他有些讶异自己仅是告诉新一自己的名字便让他作了如此之多还如此准确的猜测。
他的话不多，因为吐息之间肺部仍会隐隐作痛。
「你知道了什么？」
说每一个字都是一次肺里汹涌的疼痛。快斗拧着眉，想要说更多，却被新一阻止：「我知道的或许你比想象中的要更多。」
快斗沉默了下去，他目前的精神状态还不足以支持他进行如此勾心斗角的聊天，多说多错。
***
却没有想到，在快斗刚刚能够下床的时候，新一送了他一份大礼。
新一将一摞厚厚的文案复印件塞进他手里，面上带着疲惫。他揉着太阳穴拉开平时一直坐着的那张椅子坐下，然后看着快斗一页一页地翻看完那一摞文件。
文件虽厚，但循着关键字一目十行翻下去就能发现其实它的内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充实。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快斗便翻完了。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漂亮的眼睛瞪得更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
「不用谢。」新一随口接道，即便他不确定这位狡猾的怪盗先生是否是想要向他道谢。
快斗握了握拳，随后慢慢松开。
有种胀满的感觉填充进了他还未痊愈的胸腔里，他的心跳得很快，带动呼吸一道加深。
「谢谢你，」他在很久很久的一段沉默后还是指说出了这句话。
新一却说：「不用谢，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
一周后，怪盗基德自首。
就在那一天，新一想起了那首童谣的下一句——
「猎人救了它，却把它关进笼子里。」
『忘记南飞的候鸟，活不过冬季。
猎人救了它，却把它关进笼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