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快】镜中8
8.
江古田郊番这次接到的是一起入室盗窃案件。
新一带着一名巡查到现场排查，做笔录调监控摸线索，一系列动作下来，凭借着自己从小学就开始帮同学们找猫找狗找文具的丰富刑侦经验，很快便锁定了嫌疑人。
抓人这活新一经验不够丰富，便又从局里调来两人，趁着嫌疑人还来不及销赃跑路，直接把人抓了。
之后，又因为抓到人的地方正好是一处小的销赃窝点，新一带着三人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把这窝点给端了。
这窝点一端，顺藤摸瓜排出了一堆新的线索，可惜江古田郊番就一十来人的小单位，新一同本田部长一合计，决定立马上报市一级，趁热打铁弄他们个措手不及。不过他们上报线索的时候已是下班时间，案件也并非什么重大刑侦案，市里值班人员接收资料后只能表示一上班保证传达到位。
挂掉电话的本田部长不爽地用方言骂了一声，随后告诉留在局里的几人：「很好，不用加班了。」
新一看看表，都十一点半了，这句「不用加班」听着怎么都有些讽刺。不过谁也没多说什么，大家整理了东西，除了值班的两名巡查，都相继回家。
等到家里，已近十二点。
新一扯松一身束缚把自己丢进沙发里，仰头感觉通往二楼的台阶如此的漫长。他用力起身，慢慢顺着楼梯往房间挪去。
很累，也很困。
昨天一夜未眠，今天有奔波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要不是隐隐的洁癖作祟，新一连澡都不想洗了。
他揉着太阳穴走进浴室，任热水冲去身体的疲惫，却从不散堆在心里的那份。
一出浴室，看到的便是立在那的镜子。
新一的心情一瞬间跌回谷底。
那家伙，是不是已经彻底消失了？
就因为自己……
走上前，用手轻轻抚摸着镜子。上午好不容易藏起的情绪回光返照般清晰地浮现，像一根根针，刺痛新一的神经。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话说给空气，说给自己。
矫情得毫无意义，加深的只有新一内心的愧疚而已。
可他已经这么做了，时间不会重来，谁也给不了他反悔的机会，那还能怎么办呢？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次，声音融化到镜子里，镜子对面人影微闪，新一却没能注意。
此时凌晨一点的钟声敲响。
该睡了。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新一一夜无梦。
固定的生物钟难得没有在六点的时候将他闹醒，带他睁眼，天已大亮。
迷迷糊糊扭头，还带着点黏糊的视线隐约看见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过了八点半！
「！」
意识到自己即将迟到的新一猛然坐起。他埋怨着自己的手机闹钟竟然在这时候失灵，可当他按亮屏幕看到上面显示的日期，才反应今天是周六。
他突然想通了为什么本田部长在听到市局值班人员说等上班后帮忙递交材料时会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毕竟隔了一个周末，鬼知道手里的线索还能做什么。只可惜郊番人力有限，忧国忧民这种事，只能留给更有能力的人去做了。
新一叹了口气，整理了一番被自己睡乱的睡衣。
周四报道，两天的工作转眼过去。时间过得太快了，戛然而止的忙碌让他好不适应。他掀开被子下床，习惯性地往镜子方向瞄了一眼，旋即愣住。
那个应该消失的少年，却傻愣愣地坐在那里——
人还在……
新一的第一反应是欣喜，随后慢慢而来的如释重负让他混沌已久的大脑送来了一丝清醒——身为一个不怎么注意自己外面的男孩，一个暑假里穿同一套衣服的概率是很大的。
关心，则乱。
可这一乱，似乎也在驱赶着新一早些作下决定。否则就真的会来不及……
但他没有立马走上前去同快斗打招呼。
经过几次的观察，新一得出过结论——镜子在平时就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只有在镜子连接的另一个时空里的那个人踏进镜子前某个范围的时候，才会在对面的世界投射出影像。
「黑羽快斗。」
新一朝镜子方向叫了一声，试探的声音足够让房间任何一个角落的人听见，可镜子对面的人却一动不动的，继续发着呆。
所以说之前，快斗也是这么看着自己在镜子前折腾，却不出声吗？新一回想起自己检查镜子时卡到脑袋的场景，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所以他之前才一直强调『自己不可能那么蠢』吗？」新一自言自语了一句，对快斗凭借「自己没那么蠢」就确定他俩不是同一个人感到十分的不服气。
可脸既然已经丢了，场子要找回必然没有想的那么容易。他能做到，最多也就是在镜子前观察看看快斗什么时候会把脑袋塞到镜子下边去。
当然，那么蠢的想法新一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不可能再做更多能让快斗有机会吐槽他蠢的事情。
所以，最多能做的也就吓吓他而已。
新一悄悄上前，走至先前推算出的能从镜子里看到的范围边缘，忽地踏前一步。
「嗬！早上好！」
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把对面的人吓到从地面弹起，活像一条被冲上岸边垂死挣扎的鱼。本来还想大笑的新一被自己想出的比喻惹得一愣，联想起了什么，笑容也僵在了唇边。
另一边的快斗可注意不到新一的微表情，反应过来自己被吓以后就瞪着眼睛怒视回来：「你不用上班的吗！警察叔叔！」
那语气仿佛能听到他的磨牙声。
新一含笑看过去，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脸蛋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眼睛瞪大后格外的圆，一点凶人的气势都没有。
「今天周六呢，小朋友。」
彼此的称呼都是最扎对方痛点的，一来一回间，谁都没能占到嘴上的便宜。
互相又对视了一会，新一败下阵来：「早上好呀。」他又说了一次，只是因为，他很庆幸，快斗还有这样的早晨。
「早啊。」快斗应道，「既然是周末，就应该好好睡到中午再起床，我不打扰你了，你多睡会吧。」说着，他起身变要走。
语气中明显的「我不想跟你说话」，新一要是这都听不出来，也别想继续在警局里混了。可是好不容易逮到了人，新一哪那么容易就让他跑了。
用语言跟快斗周旋只会让快斗更快地找到溜走的借口，新一选择开门见山：「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躲你了？」快斗笑了，一声「呵」几乎是从鼻腔里喷出来的。
新一不答，静静笑着看着快斗。
无声是注视似嘲笑、似看穿，被这么盯着，本来的理直气壮一下就被心虚感给取代。快斗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什么，第一次对新一正眼相待。
「好吧，」他坐回原位，「我的确是在躲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就、就……」
快斗「就」了半天「就」不出个所以然来，新一也不为难他，继而抛出下一个问题：「在看到镜子里出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时你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是因为，你早就知道镜子里能看到未来的世界？」
这个问题新一早就想问了。没有惊诧、没有好奇，镜子里的黑羽快斗镇定得不似常人，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能从这面镜子对话到他人。
会是谁呢？这幢房子五年来都是空的，快斗能接触到的，也就是定期回来打扫卫生的寺井。可是如果寺井知道镜子能够对话快斗，就不可能还会让新一住进这里。
不仅如此，他发现了更重要的一点——
世界没有改变。
新一不信如果快斗这五年来真的有和人接触，那个人会对他隐瞒7月29日的惨案。
那么，便存在两种可能。
一是快斗处在的是一个未知的平行世界，甚至有可能在那个世界里，早就过了7月29日；二则是……快斗在那个世界的五年前，也就是他十二岁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镜子的秘密，那么即便五年都没有在镜子里看到人，依然见怪不怪着。
会是哪一种？
新一没有给予选项，却在等着快斗的答案。